说一说临床试验（二）

橙色雨丝 · 发表于昨天 15:26

上回说到，临床试验的受试者，或者叫做参与者，他们的权益保护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很多药物的受试者，都是健康人，所以，有时我们也把他们叫做志愿者。我曾说聪明人从来不拿自己做试验，其实是不准确的，一些为医学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聪明人，自己也勇敢的做过志愿者，这其中，就有澳大利亚的医生巴里•马歇尔。

多年以来，主流学说一直认为胃溃疡主要是由于压力过大、吃太多辛辣食物和胃酸过多引起的。采用抑酸剂等药物抑制胃酸的产生是胃溃疡标准疗法，除此以外就没什么特别的手段了。因此，胃溃疡在当时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慢性病，每年有很多人死于胃溃疡。澳大利亚珀斯皇家医院的罗宾·沃伦和巴里•马歇尔在一份胃黏膜的活体标本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细菌，即后来被重新命名的幽门螺杆菌，经过研究，他们认为胃溃疡是人体内的白细胞和幽门螺杆菌对抗的结果，单纯的进行抗酸治疗是不行的，需要用抗生素消灭这些细菌才能彻底治愈胃溃疡。但是，他们的论文多次被忽视，没有人认可他们的发现。情急之下，有一天马歇尔从一名胃炎患者的胃中提取出幽门螺杆菌，并将它们放入20毫升的培养液中，然后，将混有细菌的培养液一饮而尽（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狠人）。数日后，他果然得了胃炎和胃溃疡，胃镜检查时发现胃黏膜上长满了幽门螺杆菌，通过服用抗生素和抑酸剂，他竟然治愈了自己的胃溃疡。随后，英国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报道了他们的成果，而他这种疯子一样的举动，也为自己赢得了2005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

当然，绝大多数志愿者都是普通人，并没有悬壶济世的崇高理想，选择做志愿者，是因为有好处，什么好处呢？当然是给钱啊，总不成为了一盒鸡蛋就去试药吧？可能很多人都看过美国情景喜剧《破产姐妹》，里面有一集就是主角Max和Caroline为了律师费而选择参加临床试验，成为了药物试验志愿者，剧中的500美元是参加临床试验的补助。当然，试药肯定是有风险的，她们参加的，居然还是一个随机双盲的临床试验，也就是说，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安慰剂还是真药，反正，Caroline后来舌头肿到说不出话，而和她们一起试药的一个girl出现了尿崩，每几分钟就跑一趟厕所。可是，500美元确实不少啊。正是因为有无数个Caroline这样的志愿者，我们现在才有这么多好药，很多疾病能够得到很好的控制，甚至治愈！

不过但是，做药物临床试验的健康志愿者，有时风险还是很大的，千万不要只盯着钱。2006年，德国某大学开发了一款代号为TGN1412的药物，准备将其用于治疗风湿性关节炎。这是一个CD28超级激动剂，CD28是激活T细胞的一个主要信号，被认为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靶点。由于当时英国在临床试验方面监管较为宽松，该项目的风险投资公司TeGenero决定将I期试验放在英国开展，同期英国志愿者的招募费用是185-200英镑，每年是650-700英镑，而这项临床试验的招募费用是每人2000英镑，每年13000英镑，是正常价格的十几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没有想到的是，6名受试者在药物注射后90min内就都出现严重的全身炎症反应，被转入重症监护室（ICU）接受治疗。经抢救治疗2个月，5名受试者出院，反应最严重的受试者住院治疗3个多月后，因药物不良反应导致脚趾和手指缺血坏死，接受全部脚趾切除术和3个手指部分切除术。事件发生后，TeGenero公司破产，受试者转而向承担本试验的CRO（医药外包服务机构）精鼎医药索赔，但是根据英国当时的法律，这种商业性药物试验CRO不承担赔偿责任！

这个事件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后来再也没人敢碰CD28这个靶点，直到近几年CAR-T疗法的出现，以CD28作为共刺激分子的CAR-T在做初期临床试验的时候，直接把患者放进ICU里面做，准备随时抢救，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而抗肿瘤药物的临床试验，是不招募健康人参加的，参加者都是肿瘤患者，这种情况下，主要不是看风险，而是看风险获益比，因为想要获益，就必须承担风险，你不是为了挣钱才参加临床试验，而是为了救命，这个我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