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花开27：我来作证，肿瘤病人是可以被吓死滴！

小猪妈 · 发表于 2023-8-31 10:52:31

一大早去急诊查血，肝肾功能电解质化验结果很快都出来了，怎么血常规数据迟迟查不到呢？好奇怪，往常它总是最快的，只要二三十分钟。中午没出来，晚上仍然没出来，只好亲去医院查询，不想报告机里也没有。去化验室找值班人员问询，很诡异，竟然也查不见，医生在电脑前折腾了好一会，终于给找出来，“被封存了，白细胞太低，0.7，血小板45，太危险了！”原来，医生怀疑化验结果有问题，需要重新检测，没敢发送。
——这什么逻辑，认为危险，不应该及时通知病人吗，怎么给封了呢？慌得老郑脸色煞白，一路小跑去找急诊医生。“这很危险啊，随时会暴发感染，会大出血，你应该呆在无菌仓里！”医生这句话，似乎抽去了我浑身的筋骨，一瞬间，我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这是六疗后发生的故事。六疗结束，疫情的风声已经松了，我和姐姐坐高铁返回家乡。老郑还要买商务票的，我没让，太贵了，不适合咱穷人坐，普通座他又怕太拥挤容易感染，于是折衷，买了一等座。下车也不再需要集中隔离，免入这所牢狱，可以直接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家的温馨，也挡不住各种化疗反应一一到来。最初以为，便秘就是身体最强烈的抗议了，严重的时候，一天用八瓶开塞露，两天喝一瓶杜密克，那种狼狈和不堪，现在提起来，哭笑不得。好在不是一直持续，疗后七天，慢慢就好转了。没想到，这个大神还没刚送出门，骨髓抑制的风暴又来了，七天后首次查血，这不，白细胞就跌到了被封存报告单的程度，把人家急诊科医生都整不会了。
那天是8月10日，因为炎热，也怕排队，早晨七点我就去附近医院的急诊抽了血，抽过之后就去办事了。——去医院的路上，我把医保卡弄丢了，得去银行排队补卡。难得出来一趟，之后又去超市买了水果和牛肉，去看老妈妈。忙完快到中午了，手机上查一下报告单，肝肾功能等都还好，只是血常规没出结果。不过也没甚在意，转战瑞金后，四疗五疗，白细胞都挺给面子，最低的时候也2.8呢，再说，出院前还打了两支长效升白，效用应该可以持续两周。我曾暗自庆幸，白细胞低到0.1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的造血功能正趋强大和完美。
挥汗如雨地在厨房做午饭，唱着“劝千岁杀字休出口”。马连良《甘露寺》里的这段唱腔好带劲啊，我迷上老生就是从它开始的，每每嚎上几嗓子，就觉得自己也张飞般生猛，就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当阳桥前一声吼，咱也能喝断桥梁水倒流。一边舞着锅铲摇头晃脑，一边煎炒烹炸，浑身都是气力。
下午报告仍然没有出来，晚上九点多，和老郑出去散步，打算顺便到医院查询。已经很久没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闲逛了，路灯明亮，脚下的每块地砖都那么亲切，夏日的热风拂在身上，微汗既出，那种黏滞感也带着一种俗世安稳。世界那么美好，遇到不太熟悉的邻居，也感觉像亲人一般，想给他们一个热情的拥抱。双腿略有些沉重，但精神是饱满的，气力似乎也是充足的，心情轻快，如小夜曲飘逸的音符。
可，这血常规报告一记闷棍锤下来，人立刻就委顿了，感觉精气神都散乱了。医生如此一番危险提示后，全身当即松懈下来，似乎连站立的气力都不够了，心慌意乱，怎么办？治疗五六个月，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会不会在这个坎上马失前蹄？
虽然之前也经历过白细胞极低的情况，但那时正在长征医院住院，有责任心极强的杜教授和卢医生盯着，且一直在吊抗生素，院外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首次。急诊医生的紧张传导过来，老郑也怕了，问是否需要马上住院，医生立即联系血液科询问床位。血液科那边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家很淡定，说不需要住院呀，打升白针观察就行了。
松了一口气。
升白针冰箱里还有两盒，三疗后从长征出院时带的，可以拿出来在小诊所打吧？返家，双腿如坠了铅块一般，每迈一步都觉得吃力，来时那段轻松愉快的路程，半个钟头之后重走，如攀险山涉恶水，焦虑自头到脚弥漫，“你快回家，骑电动车来带我吧，我走不动了！”就那么倚着一棵树赖在那儿了。老郑小跑起来，回家骑车。路灯下，树叶黑乎乎的影子投在身上，一团一团，被夏风吹得晃呀晃，天摇地动的晕眩感。世界失色，乾坤不安。
医生叮嘱，不能有磕碰啊，血小板低凝血功能差，容易大出血。我吓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哪根血管被震荡破了，血汩汩涌出来，让我英勇就义。向瑞金的随访医生紧急求救，讨要处理方案，等不到回复，又去群里求助，战友们纷纷浮出水面，热情支招。
老郑拿了药来，诊所医生不晓得剂量，也不敢给打，拿到医院，医生又不给打外带药，于是重新开药交钱，打针，一天一次。急诊医生咨询来的用量和战友们说的一样，一次300毫克。次日上午，随访医生也给了回复，升白针之外，要口服海曲泊帕来升血小板。医院没有这个帕帕，从药房买，1700多元一盒，扫码付款，一点也没心疼。老妈有句口头禅：“身子都掉井里了还差个耳朵吗！”几十万都花了，不差这一点半星！咱也不差钱！哼！就是不差钱！
回到家，再没有气力“劝千岁”了，劝自己吧，别乱动了，防出血防感染。开了空调窝在沙发里，或者卧在床上，像个濒危者，起坐都小心翼翼，出去查血由老郑开车护送，上下楼他搀着，严严实实戴上N95戴上帽子手套，回来洗澡换衣服，鞋底鞋面酒精喷过。
忐忑，担心指标会继续下降。
两天后复查，还好，白细胞升了，1.8，血小板也升了一点点，51了，尽管不够理想，有这个向好趋势，心里就踏实了些，精神也好了些。医生让升白针减量，150毫克再打三天，帕帕继续服用。三天后复查，板板已经升到114，即将达标，而白白飙到11.8，整过头了。可以停药了。看到这个指标，俺暗自笑了，安全了呀哈哈，瞬间身上像移去了一座大山，轻快了，气力也回来了，缠缚解除，又生龙活虎去厨房挥舞锅铲“劝千岁”去了。
停药一周后再次复查，板板升到310，白白又掉了许多，2.86，瞧这高高低低，过山车似的。西药刺激出来的白细胞，跟传说中一样不靠谱。口服升白，这次中西结合，芪胶升白胶囊和利可君双剑合璧，且待一周后检验它的威力。
如此，六疗后曲折的低细胞期，就算是过去了吧。
还是很值得反思的。很奇怪，白细胞0.7那天，怎么有那么饱满的力气呢，去了很多地方，走了九千多步，除了憋喘，并不没觉得多么不适，之前低到这种程度时，连在床上翻身的气力都仿佛不够。估计也不是当天才跌的，只是并不知情时，不害怕，所以精神饱满气力十足。看看，心理暗示的作用很强大吧。医生说很多癌症病人都是吓死的，心态有时候比治疗还重要，这里，算一个佐证。
六疗时5床那个病友，一个五十来岁的姐姐，白细胞和血小板如此低时，被护士叮嘱不能下床，严防晕倒和大出血，那几天她非常紧张，饭菜都是我和我姐帮忙打的，她萎靡地躺在床上，从早到晚眼泪汪汪，家人来电话时，每每哭得稀里哗啦，我们几个人都劝不住。我想，如果当时告诉她一切正常，恐怕会是另一种场景。
还有个乌龙事件。那天早晨大便，马桶里竟是粉红色，纸巾上也有鲜红，天啊，肠道破裂了吗？医生之前有交待，化疗药会损伤肠道，大便不能用力，否则容易破裂，再加上低血小板……。赶紧给血液科医生打电话，看是否需要急救。医生问了情况，说是鲜血而非黑色，应该是痔疮或者肛裂。心于是略略放下。转而突然想到，昨天我吃了一整颗红心火龙果呀！果然，中午再大便的时候，红色已经消失了。虚惊一场！人间最美好的一个词，就是“虚惊一场”！打电话给姐姐分享这个段子，我俩都快笑岔了气。
六疗是8月3号结束的，今天是26号，这20多天，过得跌宕起伏跟悬疑剧似的，而今幕布终于落下，算是又闯过一关吧。那些慌张恐惧结成的灵魂疤痕，变成孤勇者身上又一层铠甲，老张家剑胆雄心的钢铁侠，正果即将修成。2022.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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