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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报告弥漫大b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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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2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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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9日转到长征医院血液科的时候,医生让签了一堆知情同意书,其中一个就是浅静脉输液风险,纸上赫然写着静脉炎、血管坏死等。姐姐不知道什么是浅静脉,医生给翻译过来,就是从手上或者胳膊上扎针输液,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化疗药这种“毒物”,必须直接输进动脉血管才行,化疗前都要置入Picc或者Port。被各种签字吓破了胆的姐姐,手哆嗦着,迟迟不敢落下她的名字,医生只好相宽慰,说这只是最坏的可能,现在有疫情,安全起见不好串科室,不能装Port,大家都是这样将就的。
损伤确实是大,化疗药刚用一天,静脉炎就来了,手背皮肤有了一大片暗斑,胳膊上范围更大。血管渐渐变得又瘪又细,针越来越难扎,经常要两针才能扎上,留置针也无法久留了,一两天就得重置。因为扎针困难,对那留置针真是十二分小心,像杂技演员顶碗走钢丝般谨慎,端着胳膊一动不敢动,常常半天下来,手指就肿得蒲棒一样粗,手背也气蛤蟆似的鼓起来。我格外盼望能装上传说中的输液港。访问度娘,得知那个港口安置在锁骨下,管道直通紧邻心脏的大血管,有了它,手臂血管才能幸免于难。可惜,因为疫情,最终也没能拥有。
护士长看到我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背和手臂,说这样不行啊,太伤血管,你太受罪,护士扎不上针,也为难,给你装个深静脉吧!于是,在她的协调下,医生在我右腿根部穿进长长一根管子,外头伏了两个留置针头,说一个输靶向药一个输化疗药。一个子坐拥两个针头,幸福来得太突然,瞬间有了“喝一碗泼一碗”豪奢感。但护士反复叮嘱,不能下床不能走路,否则会引发出血。那就老老实实卧着吧,好歹免去了反复扎针之苦。只可惜,好景不长,只过了三四天,右腿和右脚就肿了起来。两天后,休班的杜教授回来,不容置疑地说,你是腹部发病,需要锻炼加快肠道蠕动,老躺在床上怎么行!床位医生叮嘱,可以下床轻微活动一下。作为一无所知的新晋小白,唯医嘱是从,于是小心翼翼下床行走。带着管,想走路还真不容易,两天后,腿肿得更粗了。医生查看了下,给约了个血管B超,怀疑有血栓了。
留置针还会引发血栓?唉,装的时候那么麻烦,原以为可以一痛永逸,不料舍了孩子套来的这匹狼,还是个祸害。就这样,鄙人荣幸拥有了人生第一枚栓栓。接下来的事真不想提了,惨不忍述,医生担心血栓会游窜进入肺和心脏,要求绝对卧床制动,就那么直挺挺躺了13天,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右腿抬高一动不动,每天打两次融栓针。加上升白促红各种常规治疗,胳膊扎得跟筛子底一样。那些皮下针真疼啊,每次打都牙关紧咬。原以为受完这十几天就行了,不料又被告知,要彻底治疗这个血栓,还必须吃半年抗凝药——利伐沙班!
深静脉停用,没办法,又重新回到扎针的日子,血管越用越坏,越用越硬,有的已经像古筝的琴弦,可以弹拨了。护士都害怕给我扎针,一针两针扎不上,她们也怪过意不去,我每每鼓励,“没事的孩子,换地方!”嘴上豪横从容,其实心里哆哆嗦嗦,不知道有多怯,一直暗暗祈祷一针见血。最怕那种进了针找不到血管,又在里面东一头西一头探索的,那针在里面拐多久,我的牙齿就暗暗咬多久,碰到执着地拐来拐去不肯放弃的,我只好擦一把额头的大汗,调整表情面带微笑地提醒,“拔了吧孩子,咱换个地方扎,这血管太差,难为你了。”护士们多是刚上班不久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她们是天使,又是孩子,一个个工作都很认真,你若在那叫疼,她们会紧张得一头大汗,下针更难精准了。
受够了反复扎针之苦,对那明月高悬般可望不可及的输液港,真是格外期待,它简直就是我心心恋恋的梦中情人啊。
第四次化疗,住进了瑞金医院,见病友们装的几乎都是Picc,不需要预约介入科,人家的护士长厉害,自己就能操刀,随时可做。医生打算给我也整个这玩意儿,但护士长看了一下我的血管条件,摇摇头,说管子可能穿不动,还是装输液港吧。
输液港离我越来越近了。
之前听病友说过,只是个小手术,很快,痛苦也不大,已是久经沙场的我,6月7日下午躺进介入科的CT床上时,并没觉得多么恐惧。我看了看医生,胖胖的很墩实的样子,口罩上是一幅黑框眼镜,挺稳重,不大像刚上班的年轻人,应该颇有经验吧,不用做小白鼠呢,我暗自庆幸着。听吩咐,把头歪向左边,麻醉一针一针复一针,从我的右颈部向下穿。一会儿,开始穿管,从颈部血管往下穿,可是老天爷来,他硬是穿不进去啊,一针刺进去,往里行进一大截,抽出来,再换一根血管重穿……几针下来,他大概也急了,说你忍着点啊,你的血管太细了,我不是穿不进去就是穿破了!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疼痛加上紧张,汗也出来了,但怕他不淡定会更加地馈赠我几针,还是故作镇静给予安慰:您别急,慢慢来,我忍得住,我不动。一次又一次被推进CT,刺破的血管没能按压好,血从脖子上一滴紧接一滴滑下来,湿漉漉地朝后背流去……又穿了几次,仍然不行,他说,做加强CT!加强CT需要静脉注药,他扎不上,换了几个医生,两只胳膊共被扎了七八针之后,那让人浑身发烫的药水终于进入我的身体,只是,又几趟出出进进,管道仍然穿不进去……
有几次,我真想从那U型门下的窄床上爬起来,走人!哼!老娘不穿了!可转念想想,不穿怎么办呢,接下来如何化疗?总没到放弃治疗的地步吧?终于,很多次反复之后,这个医生找人求救了。其实我早都想提出请求,求求您换个有经验的来做吧!可怕伤人家自尊,不好意思开口,这下,他自己提出来了,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补好麻醉,他主动让人去喊主任了!主任好像姓黄(音),我的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他长什么模样,只听见窸窸窣窣来了许多人,应该是围在旁边观摩的医生,那主任的手按了按我脖子上的一根血管,轻描淡写地说,从这个点进针,往内侧斜15度!还是那个黑框眼镜医生,还是那只手,还是那根针那支管子,按这个指点,一下子就穿进去了!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甚至忘了疼痛和恐惧。关键的这一步成功之后,接下来没什么悬念,划口子,扣管道,缝针,都伴着血腥,就不给看客描述了。正常半小时内搞定的这个小手术,我用了整整一个钟头!手术结束,在护士的帮助下我坐起来,刚好黑框眼镜医生正拿掉口罩,在长长地舒一口气,我看到,那是一张青春的脸……
护工用轮椅把我送回病房,途中每一轻微颠簸,脖子就刀割似的疼。“黑框眼镜”方才说了,穿得次数太多,有出血水肿,慢慢就会好的。脖子摸不得动弹不得,咽口水都会引发剧烈疼痛,晚饭上来,我强忍着,小口小口小心翼翼喝了一点米粥,然后微信给老郑报喜——亲爱的,恭喜我吧,我终于有了输液的港口!
不敢埋怨医生,是我三次化疗后的血管损伤太大,确属高难度之列,对他来说,这是一张晋级考卷,是成长阶梯。名医之路,大抵都需要患者用鲜血和恐惧铺垫,若干年后,他也会拥有一只箭无虚发的手。能成为这么一块铺垫之砖,我那痛,也算痛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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