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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2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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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5月20日这天收到520元红包,这年轻人的游戏,有点让我觉得意外。我说老郑啊,以后每年都要有喔,他说没问题,就是个小数点的事。这是他一贯的幽默,言外之意,5.20元也是可行的。
这个从来不会浪漫不随大流的男人,被我的这场病惊惶住,风格都不一样了。最初他总是泪眼不曾晴,说话嗓子都是哑的,微信里总要发些甜言蜜语。他从前是从来不会说那种话的,他会做好菜端到你跟前,会给你挤好牙膏烧好洗脚水,会买来你喜欢的零食,会半夜里给你掖好被子,就是不会甜言蜜语。要知道,当年我不知道为他这种理科男的笨嘴拙舌生了多少闷气。而今十几年过去,我早已适应了他的木讷,他又天天在微信里不停地不停地留言,弄得我心里酸酸的难受。我知道他是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每每我没法看完他不知道编写了多久的那些又带玫瑰又带拥抱又带香吻图案的复杂信息,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我说去去去,别煽情!别招惹我!
好在两个月的治疗后,终于有了转机,一次次危险过后,病情稳定了,且朝好的方向发展着,他,还有我的亲人,都不再那样惶惶不可终日了。
经过近二十年的磨合,我们终于懂得了彼此,终彼此融合在了一起,可一场大病把我们推到死别的边缘。最初病情危急的日子,我常常在想,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我们要白发苍苍的时候,还握紧彼此的手在夕阳里漫步,我们还要帮女儿买菜做饭接孩子,要一起去漫游祖国的大好河山,去住遍那些美丽的小镇,可如今,45岁,我却要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了。世俗地把自己留在墓穴里,竖一个墓碑,上刻“爱妻XXX之墓”?还是把骨灰撒进江河?选择后者,怕父母和孩子不能接受,怕他们每年清明时节得不到祭奠亲人的慰藉。可是,如果我选择前者,若干年之后,身边会有他吗?没有他的那个世界,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荒草丛中,可怎么生活?今年他42岁,终会有人取代我的,我的身边很难会有他的位置。或许,他与另外一个女子,那个不知在哪里的有福气的女子,还会有一个甚至几个孩子。如此,我的孩子怎么办呢,没了妈妈的爱,爸爸的爱又被瓜分,她要如何成长?
去上海确诊前,我拉住老郑的手,郑重地交待,孩子上大学前,你不能另娶。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一直守着一个在尘世中消失的我,不能要求他下辈子还在我身边,我不得不松开他的手,但,我要他抓住孩子的手……他抱住我,哭成了泪人,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能治好的……
危险过去,那些令人惊惶的感伤的事,不提也罢。以后,我还有许许多多的520红包要收,我要微信截图为证,省得他故态复萌,省得他翻脸赖掉前言。
虽然他拙于言辞,虽然我从来都没赞美过他是我的山我的天,但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最坚实最稳妥的依靠。最初病情危重的时候,都是姐姐在陪我,在姐姐面前,我表现得很乐观,一次次扎胸管,骨髓穿刺,病理取样,都很坚强,除了那次与她交待后事,之外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如果垮下来,姐姐会惊惶无措,几次抢救数次签字,已经把她吓出了毛病,那健康的胃时常痛得不能忍受。夜里只要听我动一下,她就弹簧似的骨碌爬起来,因为吃不下睡不安,短短两个月,头发都白了很多。只要我能从昏迷中醒来,就得做她主心骨,哪怕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依然要她照顾。看我呼吸着说笑着,她就安心了。可老郑不一样。一见到他我就不一样了,不需要坚强,不需要忍耐,我想放纵地大哭一场,我有怎么忍也忍不住汹涌的眼泪,似乎这一切委屈、一切肉体的痛苦精神的压力,都是他给予的,也是他说拿去就能拿去的。
三次化疗之后从上海回来,在市立医院隔离14天,到家只住了一天一夜,就又得到上海四疗去了。在家的那一夜,他几乎一直没睡,把我身上的胸腔引流管找张椅子拴好,就侧卧在我身边,一直拉着我的手,抚着我的脸。我怕扯着管子,不敢动弹,只任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流得枕巾湿漉漉的,他不说话,只拿抽纸,一张一张地给我擦……那泪水,是生命的悲苦,亦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欢喜吧。
虽然几个月来,一直是姐姐陪我奔走治疗,我知道老郑的心,一直都在。那阵子治疗中老有这样那样的突发状况,加上上海疫情前途莫测,哥哥就联系着想去血液科比较出名的苏大附一院,那边亲戚让写一个详细的情况说明,姐姐识字不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纸头上写了语句不通错字不少的几百字,不好传给人家,拍下来微信发给他,一会儿工夫,就收到他传过来的近两千字文稿,发病情况,检查情况,用药情况,哪天插的管,哪天恶心呕吐严重,哪天服了某药后昏睡两天,哪天白细胞低到多少,罗列得一清二楚。我惊讶他千里之外,上班做饭辅导孩子作业做各种家务之外,意如此清楚地把我的情况握于掌中。那阵子精神萎靡,我的手机基本上都是静音的,我知道他时时在给姐姐打电话发信息,却不知道,他还会像姐姐一样每天做笔记。想到孩子半夜入睡之后,他孤零零在灯下整理病情的样子,我眼眶里又热了。
传说中的那种CAR-T治疗,那种新型免疫疗法,当时我们还不了解,只知道很贵,要120万元,确诊淋巴瘤但还没有分型之前,老郑就说,如果是弥漫大B型可以适用这种新药,就给医生要求赶紧用。120万元,对于我们这个没什么积蓄的工薪家庭来说,也可以算天文数字了,但对于花钱的事,他一直坚决得不容任何商量——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无论多少钱都不是事,有我!其豪迈之情,仿佛家里有矿。我知道,这个从不轻许诺言的木讷理科男,向来是惜字如金一诺千金的。我也不甚担忧钱的事,我还有几个爱我如命的姊妹,还有若干危难之时显身手的朋友,但老郑对于钱的态度,还是让我感到欣慰,因为看到过太多“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不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庆幸我曾经的选择,我知道,即便没有世俗的520红包,而520隐藏的意义向来都在,并且,在尚可期待的余生,它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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