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问过妈妈“死亡是怎么回事”“死后人会去哪里”,当时妈妈说没经历过不知道。当我知道妈妈将被淋巴瘤带去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想她应该还不了解死亡,当时半吊子佛教徒的我一边学便给妈妈讲,不确定最后那一刻,她是否找到了答案,但是最后一刻她很安详没有紧张没有恐惧,这让我和爸爸很释怀。
妈妈的离去,让我比同龄人早了几十年接触到死亡教育这堂课,我非常感谢妈妈教给我的最后一刻,让我可以比别人多了很多时间做准备。
面对淋巴瘤这种可治愈的肿瘤,我们应该全力以付,去战胜它;面对死亡这个无人可逃避的经历,我们也应该尽早补上这堂课,因为大家都说中国人是缺失死亡教育这堂课的。一直也想跟病友和家属们谈谈这个话题,但总会担心自己说不好。今天看到这样一篇文章,是一个很好的引言,摘录下来,只是希望跟大家说,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对那个有些忌讳的话题早了解一天,就会早一天更加懂得生活的意义。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死是一个很忌讳的词。 平日里,大家一般不会讨论死亡这个话题。 很多人都是大限已至时,才第一次认真思考死亡。
《西藏生死书》说: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 白岩松说:“中国人讨论死亡的时候简直就是小学生,因为中国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其实,死亡教育已在欧美发展得相当成熟。 这种教育首先是从各种书籍开始的。 比如像《爷爷变成了幽灵》这样的绘本。 书中讲了一个男孩,他叫艾斯本。 艾斯本最喜欢的人是爷爷霍尔格。 一天,霍尔格突发心脏病而猝死。 艾斯本伤心极了,哭个不停。 那晚,爷爷回来了,坐在橱柜上。 艾斯本很奇怪:“爷爷,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吗?” “我也以为我死了。”爷爷说。 艾斯本说:“噢,你变成了幽灵!” 艾斯本有本关于幽灵的书,书上说,只要幽灵愿意,就可以穿墙而入。 “那我也来试一试。”爷爷说。 他穿墙走了出去,然后又走了回来。 “爷爷,你真成了幽灵,太好玩啦!” 于是,爷爷每晚都来找艾斯本玩。 然而有一天,爷爷叹气说:“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不能总当一个幽灵吧!” 他从书里得知,如果一个人去世时忘了做一件事,就会变成幽灵。 “我想了好多天,就是想不起是什么事。” 为了帮助爷爷,小艾斯本和他一起想。 爷孙俩回忆起了很多快乐的往事: 他们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时差点吐了; 他们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大坑种树; 他们在看一场电影时呼呼睡着了; ………… “我想起来了。”爷爷突然大叫。 “什么事?”艾斯本问。 “——我忘记对你说再见了!”爷爷说。 爷爷和艾斯本都哭了。 “再见——”最后,爷爷穿墙走了。 艾斯本不停挥手,目送爷爷消失于黑暗中。 这样的书籍就是要引导孩子正确认识死亡, 明白死亡是我们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生命有开始有结束,这是生命的定数, 是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生命到了这里,就该让它自然地离开。
死亡教育不仅存在于欧美的书籍里, 也已经成为学校教育中的一门学科, 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潜移默化着。 医学博士朵朵讲述过一段亲身经历: 2009年,她到纽约读医学博士, 老公也被公司调到美国总部上班。 于是,6岁儿子成成便被接到美国上学。 成成入学一周,朵朵便接到了老师电话, “周三有堂死亡教育课,希望你陪孩子参加。” “死亡教育?”朵朵吓了一大跳。 但那天,朵朵还是去参加了。 原来,是同学们集体养的兔子“花生”死了, 老师要给它开一个追悼会。 “花生的离世,让很多同学很悲痛, 当然也有同学表现得事不关己。 这两种情绪其实都是不对的。 今天,我们一起来给花生做一本纪念册, 大家可以把平时给花生拍的照片, 想对花生说的话都收进这本纪念册里。”老师说。 孩子们忙活一阵后,纪念册做好了。 老师一边翻相册,一边对孩子们说:
“花生在生前得到了你们细心的照料, 离开时它带着满足的笑容, 你们给了花生一段幸福的生命之旅。 花生生前给你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离开后你们应该感激并肯定它曾经存在的价值。” 孩子们听着,一个劲地点头。 朵朵问儿子:“兔子的死,你是怎么想的?” “刚开始我很难过,但听老师说后,感觉兔子离开是很正常的事,就像花儿最后要枯萎一样!” 看着儿子课后能平静地面对生死, 朵朵不禁赞叹死亡教育课程的神奇。 “妈妈,我可以养一只小白兔,也叫它‘花生’吗?” “当然啊!”朵朵欣慰地点点头。 转眼就是2012年,儿子读三年级了。 4月的一天,成成放学回家后说: “妈妈,明天需要您陪我去趟殡仪馆。” 第二天,朵朵带着儿子来到殡仪馆。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依然被震撼了。 殡仪馆广场正中,躺着一口黑色棺材。 一位牧师站在棺材旁,微笑着说: “有哪位家长愿意进棺材体验一下?”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是一阵骚动。 儿子紧紧扯住朵朵衣服,示意她不要举手。 但儿子的举动,反倒激起了朵朵的欲望。 朵朵举起手,牧师点了她的名。 此时,广场响起《寂静之声》, 朵朵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地走向棺材。 儿子紧紧拉住她的手,越攥越紧。 朵朵挣脱儿子的手,躺进棺材, “最后”看了看这个让她留恋的世界, 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在棺盖合上一刹那,成成撕心裂肺大哭: “妈妈!你快出来!你不能丢下我!” 听到儿子的呼唤,朵朵的心为之一沉: “如果我真的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儿子该怎么办?父亲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朵朵不禁流下了眼泪。 十几秒钟后,牧师打开棺盖, 朵朵睁开眼睛,恍如隔世,庆幸活着真好! 儿子扑过来,紧紧抱着朵朵: “妈妈,我保证,以后会更爱你,会更加听话。” 朵朵搂着儿子,窃喜不已。 这样的死亡教育在美国很普遍。 牧师说:只有真正体验过死亡,才能明白生命所赋予的意义。
作家张丽钧也讲过一段美丽经历。 那年,她跟团到德国旅行。 早上起来遛弯时,突然发现:
“离旅馆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墓园!” 同行者愤愤,说安排住宿的导游太混蛋了。 吃早餐时,张丽钧发现旅馆也住了很多德国人。 “我们才知道,德国墓园多建在城镇黄金地段,他们不怕鬼,愿意与死人朝夕相处。” 他们的墓园好美呀! 有根的、无根的鲜花触目皆是; 高大茁壮的苹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 苹果树下,是一条条原木长凳。 长凳的边缘还发着幽幽亮光, 这是人们常年光顾弄出来的“包浆”。 德国人去墓园祭奠时,还常带着书, 坐在长凳上,为死者诵读美丽的诗文。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丽钧感叹不已: “徜徉在这样的墓园里,我没有恐惧感, 相反,这里静谧安适的氛围, 竟让我生出恋恋不舍之情。 于是,我在这个墓园里留了影。 那张照片,至今都是我的最爱。” 而中国的墓园一般都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充满了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阴森气息。 没人愿在这里安放长凳,安放了也不会有人来坐; 只有在那个法定假日里,大家才来意思一下: 看重金钱,就送去面值大得吓人的冥币; 看重美食,就送去画在纸上的满汉全席; 看重奢华,就送去纸糊的别墅豪车。 欧美墓园常常与住家比邻而居, 而中国墓园则建在远离人烟之处, 欧美人祭奠亲友时常送鲜花书籍, 而中国人祭奠亲友常送钞票俗物, 两者的巨大差异,彰显着我们“死亡教育”的重大缺失。
乔布斯一生颠覆了四大行业: 用iMAc颠覆了电脑, 用PixAr颠覆了电影, 用IPod颠覆了音乐, 用iPhone颠覆了手机。 正如iPhone开启智能手机时代一样, 这四大颠覆,各自都开创了一个时代。 乔布斯为何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 因为17岁时,死亡教育让他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2005年,他在斯坦福大学演讲时说: “从那时开始,过了33年, 我在每天早晨都会对着镜子问自己: 如果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你会不会完成你今天想做的事情呢?” 于是,他决定“向死而生”, 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去生活, 如此才有了震惊世界的四大颠覆。 所以乔布斯说:“死亡是生命的最伟大发明。” 乔布斯为何说死亡是生命最伟大的发明? “很多时候,尽管生命依然在进行新陈代谢, 但我们并没有活着,或者说并没有真正活着。 只是在死亡刹那,或经过死亡体验后, 我们才开始有了真正的生命。”乔布斯说。 为何说经过死亡体验后才有了真正的生命? “死的意义就在于让我们知道生的可贵。 一个人只有在认识到自己是有死的时候, 才会开始思考生命,从而大彻大悟。 不再沉溺于享乐、懒散、世俗, 不再沉溺于金钱、物质、名位, 然后积极地去筹划与实践美丽人生。”乔布斯说。 孔夫子有句老话:“未知生,焉知死?” 就是说生的事情还没搞明白,谈论什么死? 但死亡教育开启了新角度:未知死,焉知生? 冉克雷维说:“提早认识死亡才会深刻人生。” 巴雷特说:“只有认知死亡,才可以树立正确、健康的价值观。” 蒙田说:“预前考虑死亡就是预先考虑自由。” 萨瓦特尔说:“认识死亡,才能更好地认识生命。” 关于活着这件事,死亡是最好的老师。 这就是西方人追求的活法:向死而生。
作家曲冰讲过某电视台记者袁君的故事。 那是2010年,一位富豪的妻子找到袁君, “想请您给我老公主持葬礼。” 抑郁症,夺走了他老公45岁的生命。 读完富豪的生前日记后,袁君深深震撼。 他决定在这次葬礼上做一件事情。 那天葬礼上,袁君公布了富豪一天的开销: 这个数字还不及中产之家小孩子一天的花费。 “他不是在车上,就是在飞机上, 不是在自己会议室,就是在别人会议室。 天天应酬,天天开会,天天拼命赚钱, 但他并没有享受到金钱带来的愉悦。” 他最大的快乐竟来自于一次汽车抛锚, “我让司机等拖车来,自己步行去公司。 那天太开心了,我在路边看到了迎春花。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上一次看见它, 应该是在大学毕业那一年, 同学们看到迎春花开了,一起去踏青。” 那一天,葬礼结束后。 另一位参加葬礼的富豪握住袁君的手说: “谢谢您,这场葬礼让我的灵魂开了窍。” 那一天,袁君回到家后, 没有像平常一样看片子找选题, 而是破天荒地下了厨房,做好饭, 然后在楼下等老公和女儿回家。 “这场葬礼,也让我的灵魂开了窍。 幸好我还有时间、还有健康, 还能好好地善待人生和生活, 好好地善待每一个重要的人。”
2012年,心理学者陆晓娅, 在北师大开设了“生死课”, 教导学生认识死亡,认识生命。 一开始,她并没抱什么希望, 因为中国人太忌讳谈论“死”了, “没想到来听课的学生会这么多。” 她对“生死课”的作用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但没想到它的作用竟然会这么大。 “陆老师,上了这个课,我重新拿起了画笔。” “陆老师,我去报了个架子鼓班。” 有一位学生,学了别人很羡慕的专业, 但她自己却很抑郁,觉得毫无意思。 上了“生死课”后,她学起了烘焙面包。 烤得非常漂亮,还教给许多人。 她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我找到了自己参与世界并在其中感到价值的方式”。 去画画不一定要成为大画家, 去学架子鼓不一定要成为伟大鼓手, 去学烘焙面包不一定要成为糕点大师, 而是因为那里有他们的生命热情。 “我什么要开设‘生死课’, 就是想通过讨论死亡,帮助学生找到热情所在。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对人生负起责任来, 需要去寻找能够让你燃起热情的东西, 找到自己参与世界并在其中感到价值的方式。” 这就是死亡教育的最大意义。
在《西游记》中, 我们大呼过瘾的情节之一, 就是美猴王火烧阎王府,勇销生死簿。 我们惧怕死亡,因而妄想逃避死亡。 但正如史铁生所说:死亡是一个必将到来的盛大节日。 它终将到来,我们无从躲避。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出生是封面,死亡是封底。 我们虽无法改变封面前和封底后的事情, 但书里的故事,我们却可以自由书写。 很喜欢毕淑敏的一句话:“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我们要努力赋予它的意义。” 面对死亡,我们都要补课。 关于活着这件事,死亡是最好的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