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与贫：碎在化疗单里的家

杨坚强吖 · 发表于 6 小时前

2022年冬天，我攥着刚领的红本本，指尖都带着暖意。经人介绍认识他时，我以为终于抓住了“安稳”——我开着家小美甲店，凭手艺能养活自己，他老实话少，家里房子虽小，但两人挤挤也够住。他爸妈一口一个“老姑娘”，热络得让我忘了漂泊多年的苦，认识三个月就闪婚，我笑着想，往后柴米油盐，总算有个人并肩扛了。

那时的好是真的，他会帮我收美甲店的工具，他妈偶尔会送碗热汤。可我没料到，人心会变得这么快，快到一场意外就露了底。2023年帮他家装修老房子，下车时脚下一滑，右腿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医生说要先交三万手术费。我躺在病床上，听见他妈跟他低声说：“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实在不行，让她去卖血周转周转？”

那句话像根冰针，扎得我心口发紧，可我还是劝自己：老人家或许是真穷，日子总会好的。那以后他妈却再没露过面。我安慰自己，装修忙，大家都不容易。

2024年春天，我总觉得浑身没力气，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去医院那天，他陪着我，我还开玩笑说“就是炎症，挂两天水就好”。可当“弥漫大B淋巴瘤”的病理报告递到手里，我看着那几个黑字，腿一下子就软了。他扶了我一把，眼神慌得厉害，我却还傻傻想着：有他在，总能一起扛过去。

真正的寒冬，是从他们翻脸开始的。得知我得癌症的那天，他妈再没喊过我“老姑娘”，见了我就冷着脸，要么就故意说：“你这癌疼不疼啊？是不是又疼得睡不着了？”后来更过分，当着亲戚的面叹着气说：“想吃啥就吃啥吧，浑身都扩散了，这病啊，救不了的。”那些话像刀子，一刀刀割在我心上，我不明白，曾经笑着接纳我的一家人，怎么会因为一场病，变得这么陌生。

没过多久，他们开始逼我离婚。他拿着一份协议放在我面前，上面写着“离婚后，房子及屋内所有财产与女方无关”。我化疗后还没缓过劲，手都在抖，眼泪掉在协议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为什么？”我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只说“我爸妈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更荒唐的是，后来他们说，愿意“借”我两万块钱，让我赶紧签字离婚。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能托付终身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我生病以来，治疗费像流水一样花，美甲店早停了业，积蓄也空了，他们没给过我一分钱，如今却要“借钱”跟我离婚，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连离婚都成了需要“付费”的负担。

去了法院两次，我都是拖着化疗后的身子去的。每次去医院，他陪着我，不过是因为我爸妈身体不好，实在抽不开身。回家后我劝他去打零工补贴家用，他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给我一百两百块，还要念叨半天自己多不容易。我攥着那些皱巴巴的钱，心里又酸又涩，原来我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要呵护的爱人，只是个需要权衡利弊的“累赘”。

化疗的副作用让我吐得站不稳，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可身体的疼，远不及心里的凉。有好几次，看着手里的缴费单，我都想过放弃——爸妈偷偷塞给我的钱，朋友凑的款，撑不了多久，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可每次摸到爸妈红着眼眶塞给我的医药费，看到朋友发来的“加油”，我又咬着牙撑了下来。

有人问我，为什么很少提起老公。我总是笑着岔开话题，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我才明白，有些感情经不住风雨，更经不住贫穷和人性的考验。我以为的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渴望的安稳，碎在了一张张化疗单里。

现在的我，还在跟癌症耗着，经济压力像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晚上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常常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很懦弱，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赢这场仗，更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真的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被抛弃的家。可我还是想再撑一撑，为了爸妈，为了那些帮过我的人，也为了自己——哪怕没有家，我也要好好活着，看看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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